在我记忆深处,奶奶离我既远又近,因您是跟着姑姑姑丈一家吃住在一起。您样子清晰中透着模糊,也许是岁月的原因。您个头不高,身体挺好的,整天忙个不停,很少听到您生病的消息。生活苦难并没有把您压垮,据说您一出生就被送养,一辈子经历了战乱、饥荒;丧夫、丧女、丧子……但您依然选择坚强地活着,为孩子撑起一片天。
我只记得与您相处几个画面
画面一:在我大概五六岁时,小小的我跟着您去放牛。大家把牛赶到山上,就各干各的事情去,您就去砍柴,等到时间到,才要找牛。有一次,等大家把柴火梱好,牛却找不到,天又黑了。于是,大家慌了,到处寻找牛的去处。我也跟着您到处找,小山路弯弯曲曲,路面全部都是大沙粒。那时候的我,遇到稍微下坡路,一踩就滑倒,一滑倒屁股就坐在地上,都快要把裤子和屁股都摩擦破了,其他小伙伴都会忍住不住,唯独奶奶您一边着急找牛,一边却时时关心的疼不疼,能不能坚持呀……。那次,我发现奶奶您是那样疼爱我。后来,牛找到了,原来牛跑到很远的森林里去了。
画面2:大概五岁,妈妈要到地里干活,三岁弟弟没有人照顾,妈妈就把弟弟让我照顾。后来,弟弟哭着说要屋檐下的东西,为了哄他不哭,我爬上半门上想要去拿屋檐下的东西。谁曾想到,我一爬,弟弟就把半门推开,我从就上面摔下来,额头磕到门槛上,鲜血直流。大家都吓到了,妈妈从田地里急匆匆地跑回来,又急又慌,责备我贪玩,还拿鞭子扬言要打我。奶奶一看不干,抱起我就往您家走,不断安抚我,还给煮两个大鸭蛋,一碗面线。谢谢您这么护着我。
画面3:大概青春期时,县城上学回来,穿一件三色T恤,红黄黑,远远见到奶奶,就叫道:“奶奶,奶奶。”那时候,您已经老花,一时没有认出我,就问:你是谁呀,我怎么不认识你。我就自我介绍到,听后,您就回到:哦,你怎么穿补丁的衣服呀,没钱吗……哈哈,这就是我可爱的奶奶………您是很爱着我。
画面4:大概在奶奶八十岁时,您生病,变得谁也不认识,连自己的家和亲人们都不认识,还常常把您自己弄丢了,走着走着,就找不到回家的路。那时候,大家都着急,却谁也不懂您得的是什么病,医生也不懂。等到现在,才知道那叫做“老人痴呆症”。最后,您在我毕业后工作的第二年去世,享年八十二岁。
在记忆中,与您的连接里,只有美好。但小时候,常听大人们说过您是个勤劳、能干,敢爱敢恨的女人,就是有时候情绪不是很好,有时候会乱脾气。长大后,不难理解,一位女人承受了那么多的苦难,内心有着太多的痛需要被看到和理解,但那个时代,没有给您这样的机会。爷爷是革命者,为了干革命,年纪轻轻就被捕入狱,在牢中受尽了敌军的折磨,出狱后的第二天就从去世了,爷爷是硬汉子,是好样的。却把一家老小都留给奶奶您,可以想象那个年代,您带着五六个未成年的孩子过日子有多少难,据说饿死了两三个姑姑,您的心一定很痛苦吧。
当下心中会升起一种对您的心疼和抱歉,想起有个阶段,觉内心得奶奶您活得太苦了,我才不愿意活着像您那样苦,心中升起一种对您拒绝和恐惧。后来经过心理成长,发现自己内心某部分阴影能量染在奶奶您那,经历剥离与分辨处理后,才发现您生命里有着女性的韧性与纯真,还有勇气,那种追求独立自主的精神,这些都是家族中后代子孙非常宝贵的精神财富。
2022年的清明节,愿爱与尊重在连接与放下中流淌。